半糖主义

Part.8 欢喜冤家

　　那一夜，那个男人终于对小白菜们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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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石今天翘了一节晚课，陪着友香里去看灯展。这节晚课是选修课，老师讲的是法律逻辑学，课程内容不算特别难，平时看看书，期末背背PPT也就过去了。

　　和他一个系的同学看了他的课表，无不表示震惊，因为理科生选择课程大多会选一些实验类课程，要么就是有趣且实用一点的，什么趣味物理、数学建模之类的，然而白石选了一堆的法律、犯罪心理学和社会学类课程。

　　谦也还吐槽过他来着，不过被他一句“写推理小说没有一点专业素养怎么行？”给怼了回去。

　　日本的灯展大多集中在圣诞节前后，这都过去好几个月了，难得再碰上有公园愿意兴师动众地办一场灯光展。

　　今晚游园的人不少，显然周围住着的人都被这场灯展吸引过来了。

　　火树银花，流光溢彩。

　　数百万个发光二极管，营造出梦幻斑斓的光影森林。人们被灯光簇拥着，宛如置身一片浩瀚的星海。远远看去，人间的银河竟然蔓延到了天边，和漆黑的夜幕相连。

　　友香里按照邮件里提示的路线图走着，逆着人群涌动的方向一路前行，没多久便觉得绚烂的灯火已离她远去。

　　她虽有疑惑，但难耐好奇，毕竟一封神秘邮件真的很有吸引力。

　　小藏去买冰淇淋了，还得过一会儿才能回来。在那之前，她必须赶到许愿的地方，晚了的话，愿望就不灵验了呢。

　　经过一番周折，她终于按时赶到了邮件里写的那个地方。

　　那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一颗高大的柳树。树下放着三个造型不同的石头，只有按顺序踩下，才能唤醒沉睡的愿望精灵。

　　她按照邮件里给的提示，慢慢地踩下愿望按钮。刹那间，缠绕在树枝的灯亮了起来，灯光呈现出诡异的红色。

　　如果从天上往下看，这片区域在整个公园的灯光银河里分外突兀，像是染了血的月亮。

　　女孩的心思很单纯，因为一份小小的意外而感到惊喜，丝毫没有想到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喂，小妹妹，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她还在虔诚地双手合十许着愿望，一个轻佻的嗓音却不合时宜地在她身后响起。

　　她耳畔警铃大作，一回头却发现不知道何时，这周围多出了五个人，都是高个子的男生。

　　其中两位还文绉绉的，白衬衫熨得一个褶都没有。看穿着打扮，一点都不像是暴走族，更像是大学生。

　　“你吓到她了。”为首的男生一把拉开了最先跟友香里搭讪的人，“学学我怎么说话。”

　　他清了清嗓子，气沉丹田，嗓音洪亮，“请跟我们回去一趟，家师有要事相商。”

　　跟在他后面的男生脑袋上冒出三道黑线，“咱能说人话不？”

　　友香里无语地看着这五个戏精的表演，正打算趁他们内斗的时候悄悄溜走，谁知道却被其中一个人揪住了外套的兜帽。

　　情急之下，她连忙说：“我哥会来找我的，他就在附近。”

　　“哦，那看来我们得快点行动了。”那个揪住她帽子的男生低头看了眼腕表，便想把她拖走。

　　“看！他来了！”友香里突然指着他身后。

　　“这点小把戏，还想耍我？”

　　那个男生不屑地哼了一声，谁知道下一秒，肩上便压上一个不属于他的重量。男生受惊般的猛然回头望去，只看到一张笑眯眯的脸。

　　“你从哪冒出来的？”

　　然后他听见那个男生淡淡地扔出一句，“我就是她哥。”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戏精五人组不由得多打量了这位不速之客一会儿。

　　棕发青年长了张模范生的脸，一笑起来更是令人心生暖意。只是此时，他单肩挎着包，另一只手还插在兜里，黑框眼镜随意地挂在领口，倒真看不出像个好学生。

　　翩翩公子的文雅和不良少年的散漫，反差强烈的两种元素竟能在同一个人的身上交织成一支完美的协奏曲。

　　趁着那个男生愣神的功夫，友香里连忙扯开他的手，几步跑到她的救星背后。

　　棕发青年护住了她，语重心长地教育着那几位男生：“你们都是大孩子了，怎么还能欺负小朋友呀？”

　　“少废话，有本事来过几招啊？”其中有个男生像炮仗，一点就着，他后面的男生死命地拉住他，没成想这哥们火气一上来，就容易野马脱缰。

　　“来。”

　　青年把包递给友香里，然后小声叮嘱她后退几步。

　　炮仗的策略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于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前去，正准备施展一套他的拳法，奈何出师未捷，就被棕发青年直接钳制住手臂，膝盖狠狠地踢上小腹。

　　炮仗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在空中翻了一圈，重重地摔在地上。

　　那是一记相当漂亮的过肩摔，是柔道行家的水准。

　　令人无语的是，他那几个同伴竟然像2B青年似的在后面鼓起了掌。

　　青年刚想带着友香里离开，就被其中一个热情的小哥拉住了胳膊，“少侠留步，我们也来过过招吧！”

　　其实不二今天心情不算好。

　　社会信息所的那个松田教授，自始至终没给过他们好脸色，虽然表面上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但新闻社的人都知道，但凡松田评议员说不合格的东西，那是坚决不能发出去的。

　　上届部长就是因为没顶住压力辞职了，新闻社为此走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下坡路。

　　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着出来买东西吃，这点不二也不例外。他买了一些冲绳产的死亡辣椒酱，还有很多小零食，看到冰柜里的奶酪，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扔进了购物框里。

　　或许，偶尔，也要试着迎合一下那家伙的口味……？

　　从超市出来，他本来应该直接回家的，但阴差阳错就走进了学校附近的公园。

　　今天是灯展开始的第一天，有很多对小情侣手拉手从他身旁经过，粉红泡泡满天飞，狗粮随处可见。

　　于是不二很自觉地走到了公园偏僻的位置，以前他郁闷的时候，也常来这里转悠。

　　然后就发现了五个男生挟持了一个高中女生。其中两个人穿的白衬衫上，还印着上届T大文化节的徽章，看他们五个年岁相仿，且都是熟识，没准还是同班同学呢。

　　果然啊，学校这种东西，只能过滤学渣，却过滤不了人渣吗。不二在心里冷冷地下了结论。

　　不过在第一个炮仗迎上来的时候，他却有所改观了。因为打架的时候，很少遇到对方的同伙袖手旁观的。这种人，要么是正人君子，要么是真的2B。

　　直到有人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一脸崇拜地说，“少侠我们也来过过招吧”，他才明白，哦，原来是真的二。

　　不二寻思着，教训神经病好像真的没什么成就感啊。

　　他本来想走，奈何这哥们拽他拽得紧，竟是死活都不想撒手。

　　万般无奈之下，不二只好让女孩过来。

　　女孩被吓了一跳，似乎是以为他不愿意帮她了。然而不二只是从包里抽出一沓文件，那是刚被松田教授退回来的，他也无心再改了。

　　不二看着那个还拽着他胳膊的男生：“我陪你打，你可以先放手吗？”

　　男生倒真的放开了手。

　　不二把文件卷成纸卷，再用力地绞拧两下，一支简易的武器就做好了，虽然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

　　“先说一句，要是不小心伤到了人，我可不负责的。”

　　不二双手握住纸卷末端，置于身前，虎口同纸卷保持直线，左右手由上向下压紧末端。

　　这个动作被称为中段，也是标准的剑道起手式。这种速战速决的局面，柔道的作用不太明显，果断选用更暴力一点的方式。

　　只是这纸卷，还能当竹剑用哦……

　　不二回头望了一眼，女孩竟然还站在原地，似乎还想观战，他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便挥挥手，示意她先撤退。

　　“我包里有设备，帮我保管一下。你先离开这里，我到时候去找你。好吗？”

　　女孩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但又觉得自己确实帮不上忙，便听话地抱着他的背包跑开了，不二隐隐约约地觉得她很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白石是今晚最无语的人。

　　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就买一个草莓冰淇淋的功夫，他可爱的妹妹到哪里去了？

　　他跑遍了大半个公园，各种大胆假设小心推理都尝试过了，然而苦于证据不足，流动人员太多。

　　等他好不容易找到友香里的时候，那支草莓冰淇淋早就化了。他实在气不过，想数落友香里几句，然而她却一脸焦急地把一只黑色背包往他怀里塞。

　　那包白石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不二常背的。不二这小子买东西有点挑，相机得是徕卡的，黑胶唱片得是爵士的，连背包的款式都要小众一点，而且得方便他带三脚架。

　　白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让友香里把刚才发生的事简要地讲了一遍，便把钥匙扔给了她，让她立刻回去。

　　他单手挎过背包，朝着她指的方向跑去。

　　耳边呼啸的风声逐渐泯没了他的心跳，夜凉如水，温热的血液在渐渐凝结。

　　所以当他看到柳树前站着的那个熟悉的背影的时候，竟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你没事吧？”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有些急切，有些紧张。

　　不二转过身来，他本来有些意外白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看到白石手里拿着他的背包时，眉宇间竟划过一丝奇异的了然。

　　“如你所见，打赢了。”

　　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在说今天食堂的饭还不错。

　　“……”

　　这才注意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白石无言以对。他把背包递给不二，沉甸甸的，就像刚刚压在他心上的那块石头。

　　不二接过包，问道：“那孩子，是你妹妹？”

　　“嗯。”白石点头，“她今天幸好遇见了你，不管怎么说，我欠你个人情。”

　　“小事而已。”

　　“不过，你以后还是别跟人打架了。”

　　“啊，好。这件事我会交给警方处理的。我特意录音了的，所以他们想耍赖应该也没有办法……”

　　白石打断了他，他自然知道不二的处事风格向来滴水不漏，“我的重点不是这个。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没打赢怎么办？”

　　不二笑了笑，对上白石的眼睛，“那就等着你来救我好了。”

　　被不二这么撩了一下，白石觉得自己应该感到开心，但还是忍不住去想，如果我没来得及赶到呢……

　　于是不二眼睁睁地看着白石的脸色晴转多云，他向来是个太过纯粹的人，开心和不开心都明晃晃地挂在脸上。

　　第一招哄孩子的计策宣告失败，不二连忙换上了第二招。

　　“好，我下次一定注意安全。”不二郑重保证，顺便主动搭上白石的肩膀，虽然他的身高做这个动作有点别扭，“走啦，带你去吃夜宵，最近我发现一家特别好吃的章鱼烧，比大阪的还好吃。”

　　白石立刻来了精神，反驳道：“比大阪还好吃的章鱼烧，一定是tan90°。”

　　Tangent这个发音本来就很少有人读对，只不过白石的关西腔念起来更让人想笑。

　　然而他们还走出没三步呢，章鱼烧计划就要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白石，帮个忙。”不二的声音有点发飘，像是从光年以外传来的。

　　“什么事……喂，你这家伙——”

　　怎么突然就倒下了！！

　　事实证明，白石生气的时候特别不爱说话。

　　不二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深蓝色的牛仔裤裤腿挽上去一截，静静地看着尽职尽责的保健委员给他上药。

　　这事说来也挺搞笑，他确实是行云流水地解决了剩下那四个小子，唯一的失误是被其中一小哥踹到了小腿，本来他以为并无大碍的，谁能想到……

　　那哥们穿了一双高跟鞋，鞋跟特尖的那种。

　　笑点清奇且不高的不二这回也笑不出来了。他深知他要是敢轻举妄动，眼前这位可爱的大朋友保证直接炸毛。

　　“去医院，走。”白石简单处理完了伤口之后，便扶着不二勉勉强强地站起来。

　　“我能申请自愈吗？”不二偏过头看向白石，声音由于心虚作祟变得很低，“其实也没什么事。”

　　他的伤口挺深的，去医院的必然后果是要挨一针破伤风，想想就……妙不可言。不二不常去医院，为数不多的几次还是因为辣椒和芥末吃多了胃疼。

　　“可以。”白石撤回了扶在不二背后的手，退了几步站在他身旁，“你走几步我看看。”

　　事实上根本不需要几步，连第一步不二都差点迈不出去。碘酒的药劲挺大，那叫一个疼啊，眼前的世界只剩下黑白灰三色了。

　　不二用来掩饰尴尬的微笑快挂不住了。

　　白石依旧站在原地，“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不二战略性让步，“那还是去医院吧……”

　　话音未落，便被白石打横抱起。从不远处投射来的湛金灯光打亮了他的发梢，却没有照进他的眼底。忽明忽暗的光线下，他的表情，让人看不清。

　　“喂喂，这样不太好吧。”如果没伤着腿，不二早就跳下去了，可惜现在不敢动，而且是各种意义上的不敢动。

　　白石扫了他一眼，眸光清冷，“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让你自己走，实在太慢了。到医院还不知道要多久。”

　　“你还不如有点别的意思呢……”不二一点都不喜欢这只高冷的白石，又不能调戏，又不能欺负，只能完全顺着他走。

　　“可以重复一遍吗？我没听清。”一心往医院赶的白石这回是真的没听清。

　　“当我没说。”不二心里有点别扭，但他不说。

　　平心而论，那天的灯光表演很美。他们穿梭在光影里，像走过时间的罅隙。

　　T大附属医院离公园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

　　在医院缝针的过程还算顺利，只是那个医生用很暧昧的目光来回打量着白石和不二，好像在揣测他们俩的关系，让两人颇为不爽。

　　医生收好药盘，又回来开药，顺便和不二多聊了两句，“你男朋友给你包扎的？还挺专业。他也是我们学校医学部的？”

　　白石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但他什么都没说，反而期待起了不二的反应。

　　“不，他不是……”或许是不忍心看到白石黯淡的眼神，或许还夹杂着一些私念，总之不二在话已经说出口之后，微妙地拐了弯，“你们医学部的。但他了解很多药学的知识。”

　　“听起来很厉害嘛，”医生开了张药单，递给白石，“喏，麻烦帮你男朋友拿下药。”

　　不知道什么时候获得新身份的白石有点发愣，迟疑了一下才接过。

　　“你男朋友反应可真够慢的，不如换一个吧。”医生皱眉，转而又别有深意地勾起一抹笑，“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这暗示可真够明显的。

　　不二还在盘算如何顾左右而言他，白石已经当机立断。

　　“不用麻烦你了，换药之类的工作交给我就好，”白石笑了笑，直接在不二面前扣下了医生递来的名片，“你要知道他是为什么来这的，我猜你肯定不敢这么干。”

　　那张可怜的名片就那么被人摁在了桌上，按住它的两根手指颀长白皙，分外凌厉。

　　医生挑眉，静候下文。而白石什么也没说，用一种最直白的方式宣告主权——直接把人抱走。

　　医院的候诊大厅，今天晚上人倒是不多，整个大厅空荡荡的。拿完药的白石没有立刻带不二回去，而是在他旁边坐了一会儿。

　　这俩人平时总是吵吵闹闹的，很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一安静下来，只能说明两件事，要么是已经出过事了，要么是在出事的路上。

　　“还在生气？”思忖了好几种开口缓和气氛的方式，不二决定开门见山。

　　“有点。”白石没否认，一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在座位间有些伸展不开。这位大朋友心情特低落，发尾都没那么翘了。

　　“那个，我觉得我应该说点什么让你开心，但我又不太会安慰人。”不二的蓝眸里满是认真，“所以，我该怎么做？”

　　白石忽然很想拥过他，然后吻上他的眼睛。

　　可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声音很轻地说：“跟你没有关系，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留友香里一个人呆在那儿，还连累了你。”

　    不二想了想，没接话，从背包夹层里翻出一盒今天晚上刚买的香蕉牛奶。

    　“尝一口？很甜的。”

　　听说甜品能使人心情愉悦，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白石默默接过，喝了一口。他乖乖喝牛奶的样子很萌，如果不是碍于这里是医院的候诊大厅，不二一定会拿出相机拍一张留作纪念。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白石也是心大，这要换作别人，谁敢直接喝一口不二推荐的饮品呢？

　　“心情好点了？”不二哄孩子永远温声细语的。

　　“嗯。”白石点点头。

　　“那就好，”不二眉眼弯弯，“下次可以考虑兑点乾汁，没准好得更快。”

　　珍爱生命和健康的白石：“……我心情突然又不好了。”

　　又想耍赖？

　　不二：“那你可能是得了某种心理疾病，记得去看看。”

　　白石从善如流：“好啊，你陪我我就去。”

　　“你怎么不直接说让我帮你看看啊？”

　　“看什么？”论装傻的妙用，“你想看哪里？”

　　“呵呵，你说看什么？”不二半眯着眸子，一只手按住白石的手腕。

　　半盒香蕉牛奶还没喝完的白石像是感受到了某种不可抗的危险，赶紧把无辜的牛奶放在一旁的座位上，远离战局。

　　白石就着现在两人的姿势，低头蹭了一下不二的手背：“你想看什么都行。”

　　不二脸皮薄，稍微一撩就能脸红。就像现在这样，他耳尖泛红，那双蓝眸里有几分恼意，更多的则是不知所措的茫然。

　　白石在心里偷笑，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