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0 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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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座新开了一家分子料理餐厅,由于概念奇特、室内装修风格别致,吸引了很多食客的目光。但很可惜,这里的座位十分有限。一顿简单的晚餐,要提前一个星期预定,主厨会提前两天准备菜谱。很多客人会将自己的生日宴办在这里,请来三两位重要的朋友相伴。当然,在这里谈生意也是不错的选择。
恰逢晚餐时间,为数不多的几个座位早已被客人占满,只有靠窗的沙发上还留着位置。
正从门口走进来的男人看上去很年轻,刚过而立之年。他穿着一身考究的西装,手机屏幕亮着,那上面是一封电子请柬,很显然是受邀前来。
他上周刚收到一封电子邮件,约他今天在这里见面。可现在他人到了,那姑娘却没来,而坐在他们预定位置上的是个青年,刚刚一直在与主厨谈笑风生。
“抱歉,打扰了。但这个位置应该是我朋友预留的。”男人走过去,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初次见面,”青年礼貌地微笑,朝他伸出手去,“我是友香里的哥哥,白石藏之介。她今天临时有事无法赴约,所以特意委托我来和你见面。”
“哦,原来是令妹约的我,”男人恍然,伸手与青年交握,“初次见面,你可以叫我埃迪。我之前听说过你的名字,白石检察官。”
居然连真名都不愿意透露,还把自己调查了一番。白石心里有些不舒服,面上却不动声色,“愿闻其详。”
“传说你为了救人,往审讯室的铁门上开了三枪,”埃迪眯起了眼睛,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当年我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就在想,‘哇哦,这小伙子够帅的’。如今亲眼见到本人,果然比传闻中更加耀眼。”
白石听出对方语气不善,便没有搭话。
果然,埃迪的下一句便是:“不过,你留了他一命,却给我带来了很多麻烦啊。”
“什么意思?”白石皱起了眉。
埃迪却从容落座,还拿起了刀和叉,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我们还是先吃一点再聊吧,你的心意我可能不能浪费啊。”
他说得没错,桌上确实琳琅满目。内外均是完美三分熟的牛排、经过液氮快速冷冻的鸡尾酒、松软蓬松的黑芝麻冰淇淋蛋糕……这里的任何一种食材均以非认识常态存在,摆盘的手法也颇为讲究,哪怕是一片普通的白菜叶,经过细致的处理与雕琢之后,身价都要翻上几倍。
味道也确实不错。分子料理最大的特色,就是尝起来宛如在舌尖上绽放的昙花——稍纵即逝的惊艳。
“你是我们化学系的,应该也算是我的师弟了?”埃迪每样都象征性地尝了一点,便放下了餐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还在学校里埋头写论文呢,听说你都快被调入最高检了?还真是年轻有为啊,师兄应该向你学习。”
白石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不仅将他的履历查得很彻底,而且正有意地用前辈这个身份施压。就好像他早就猜到了,今天会来的是他,而非他妹妹一样。
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埃迪笑了笑,“没办法,谁知道师弟你摆的是不是鸿门宴呢?我当然要小心一点才是啦。现在看来,师弟你确实用了点小心思啊,还用你妹妹的邮箱给我发邮件?”
白石用餐刀切着牛排,不置可否。
“怎么不说话了?真遗憾啊,本来我还想就当年的事情,向她解释一番来着。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
还真是狡诈啊。明明无论谁来,他都没打算如实交代,偏偏还倒打一耙,把锅都甩到了别人身上。
白石正思索着如何对付这个师兄,身后却突然有人唤他:“哥,你怎么也来了,是不是又偷看我邮箱了?”
白石闻言,立刻回头望去。
眼前的女孩长得很年轻,大概十七八的样子,穿着一袭深色的哥特风格裙子,脖子上戴着同色系的choker,乌黑的长发软软地垂在肩上。
还好,不是友香里。不过,美女你谁……白石缄默了。这甜得宛如五岁小孩的萝莉音,哪里像我妹妹啊!伪装也要讲究点基本法吧。
但白石这副戒备的样子,反而让女孩露出了笑容,“难道我今天化了妆,我亲爱的哥哥就认不出来了?”
她确实是化了妆的。眼梢泛着淡淡的绯红,唇上涂了一层薄薄的唇彩,冷蓝色灯光下亮晶晶的。远望不觉有什么,近看却是带了点侵略性的美感。她俯下身凑近白石,领口微敞着,露出清秀纤瘦的锁骨,他甚至连她美瞳上的字母都看得一清二楚。
白石其实已经猜到她是谁了。虽然声音会变,但一个人说话时的语气和语调是几乎固定的。而且……这简单的两个问句,其实巧妙地救了场。
第一句帮他找了个台阶下。暗示这封邮件其实就是妹妹本人发的,只不过哥哥恰好看到了,可是哥哥不打算让她自己和网友见面,所以他先来赴约,一探虚实。这和事实的差别可就大了,后者是彻头彻尾的诡计,前者充其量算是哥哥对妹妹的关心。
第二句为自己的到场做了掩护。即使埃迪觉得她和当年的那个女孩差很多也无所谓,因为妹妹今天化了妆,连她哥哥都认不出来,那外人更认不出来了。
双Q这么高,临场应变能力这么强的,白石好像也就认识一个。
此时此刻,他的“妹妹”兼恋人正弯着眼睛,朝他得意地一笑。
这小子的鬼点子可真不少,白石忍不住腹诽。
另一边,不二也在偷偷地观察着白石的反应,他深谙自己刚才肯定没露馅儿。不愧是英二大明星的变装技术,巧夺天工啊。
不二拍了拍白石的肩膀,示意他往沙发里面坐一点,挪个位置。于是不二便以“妹妹”的身份,顺理成章地参与了这次原本和他无关的线下见面活动。
“这位是?”不二装作疑惑地看向埃迪。
“是你把我约来这里的呀,友香里小姐。五年前我们见过一面,现在就一点都不认得我了?”
“是我约的你没错。但是,非常不好意思,我还真忘记了你的样子。”
不二说的一半是真话一半是假话。假的是,今天约见埃迪的人其实是白石。真的是,他真的不认识埃迪了。当时灯光太暗,不二下手又太快,根本没认清脸就把他们五个解决了,现在还哪能分出谁是谁来。
“没关系,”埃迪对待女孩子的态度显然要客气许多,“你现在是做什么的?”
“和我哥差不多,”不二索性直接填上自己的信息,“我还在读博,专业是天文学相关。”
埃迪噎住了,他的表情像是在说:这也叫,差……不多?
不二歪歪脑袋,“他研究社会的法则,我研究星空的法则。这不是差不多吗?”
“你很幽默啊,友香里小姐,”埃迪哈哈一笑,并不介意,“毕业之后,有兴趣来我公司实习吗?我在纽约开了一家生物制药公司。”
白石果断拦住,“前辈,您都说了是生物制药公司,舍妹是学天文的,恐怕不适合吧?”
“适不适合,也得看她怎么想,”埃迪摆摆手,“另外,五年前的那件事,我很抱歉。当时也只是和几个同学闹着玩而已,没想闹得有点大,让你误会了。”
“恐怕不只是闹着玩吧?”白石当然不会就此罢休,“刚才你不是还说,希望就此事向她解释一番,难道就只是这些?”
“既然师弟记忆力这么好,不如我考你一道题目,你答对了,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常有人说,分子料理的灵魂在于厨师。每一家餐厅都是特别的,正是主厨风趣幽默的解说、魔术般精湛的厨艺展示,撑起了一家餐厅的口碑和客流量。
这里的厨师大多都会一口流利的英语,标准得可以直接换身西装上任BBC新闻主持人。因此,他们的表演也是视觉和听觉上的一场盛宴。
现在,大厨Ashley要为他们展示的是,分子料理经典的一款甜品——Faux Caviar。有人称呼它为人工鱼子酱,也有人把它叫作爆浆气泡球。
橙色的小球静静地躺在餐盘上,色泽明亮艳丽。主厨用餐刀切开,里面的果汁便溢在瓷白的盘子里。用小勺舀一口放进嘴里细细品尝,冰凉的口感令人想起盛夏和阳光,竟然还是酸酸甜甜的优格口味的。
正当主厨准备为他们介绍这道甜品是如何制作出来的时候,却被埃迪拦住了,“Ashley,稍等。这道甜品就不劳烦您讲解了,我想考考我的师弟,”说着,他转头看向白石,“既然是我们化学系走出去的,这点知识总该知道吧?”
这个方程式并不复杂,但对很多人来说,基本是应付完考试就丢掉了。要一个五年没有碰过化学的人来临场答题,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不二皱了皱眉,这前辈摆明了是要刁难人。
“海藻酸钠和钙离子反应,钙离子起到耦合作用,形成多维网格结构,最后生成凝胶和钠离子。化学反应形成膜,包住果汁,就成了球体,”意料之外的是,白石十指交叠撑起下颌,仅思考了几秒,便不慌不忙地给出了正确答案,末了还笑笑,“前辈说得没错,这确实是常识问题。这道甜品,我本来还想试着做给我妹妹呢。”
不知为何,不二总觉得“妹妹”一词,白石好像咬得格外的重。于是他悄悄地瞥了白石一眼,却恰好对上那双含着调侃笑意的星眸,登时就红了脸。
……什么啊。刚刚在担心这家伙的我还是太天真。
埃迪鼓掌,“师弟果然记忆力不错啊,这么简单的东西还用心去记了。”
虽然他语气里的嘲讽意味十分明显,但白石并没被惹怒,反而还冷静地顺着他的话说,“是啊。所以我还记得妹妹当时跟我说,有个很奇怪的家伙,对她说什么‘家师有请’……这个家师,恐怕就是高町教授吧?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呢?”
“这家餐厅选得倒是不错,”埃迪懒洋洋地晃了晃高脚杯,杯盏里的白葡萄酒颜色明亮透明,确有几分“玉碗盛来琥珀光”的意思,他简单地嗅了嗅,“主厨不错,音乐不错,就是这酒啊,差了点意思。”
不二好笑地看着他,“这里的葡萄酒已经是顶级的了,难道非要开一瓶罗曼尼康帝,前辈才能说?”
埃迪回以几分挑衅的眼神,“如果我说是呢?美丽的友香里小姐。”
这家伙,还真敢得寸进尺。白石有些不满地抿紧了嘴角。
埃迪好像认准了面前的女孩对他说的是大话,一是因为她还没有踏入社会,自然对红酒了解不深,二是因为罗曼尼康帝,实在是千金难逢一面,连他这种身份的人都只在拍卖会上见过。
可埃迪万万没有料到的是,这个女孩竟真的是有备而来。只见她眯起眼睛笑了笑,“那还真是太好了。来之前我就在想,要为前辈准备点什么礼物您才会喜欢,现在倒是正好挑了件合适的。Ashley,帮我把那瓶酒拿过来。”
Ashley彬彬有礼地鞠躬,为他们端上了那瓶红酒。她熟练地摘下铁丝,割掉了瓶口的锡纸,然后换上螺丝钻取出瓶塞,将红酒倒入了醒酒器中。
不二问道:“前辈,现在可以说了吗?”
埃迪静默了片刻,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女孩子读博很辛苦吧?”
不二想了想,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还好。”
说到底,女孩子读博辛不辛苦,他哪里知道呢。只不过身边的女同学常常明撕暗斗,倒也不算特别辛苦吧。
“那你一定很优秀了。不瞒你说,我当年压力最大的时候,一个人躲在走廊里哭,”埃迪说这些话的时候,依旧是面带笑容的,只是笑意并未至眼底,“我自诩聪明,但偏偏没让导师和老板看重。总有人说,进实验室没尊严,但到了那个时候,尊严那种东西根本不重要。还要搞一些无聊的人际关系,免得项目没进展时被老板天天叨叨。”
不二点了点头,“嗯,我理解。”
“我们几个是在Seminar认识的,高町老师的学术会议,”埃迪回忆道,“我还算幸运的,有两个还被高町那家伙拖了四年,他不帮着组织答辩委员会,不给安排中期考试,就活生生地耗着我们,说是研究的课题与他要求的不符。”
白石自然是明白埃迪说的“我们几个”指的是那五个博士生,便不免有些惊讶,“怎么会这样?你们没跟学校说吗?”
“跟谁说?你告诉我跟谁说?”埃迪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高町教授在我们学校化学系什么地位,你自己心里应该最清楚。外人都说,教授夫妇二人都是搞科研的,一辈子无偿贡献的研究成果不计其数。但你们又怎么可能知道,那些成果里面有多少,是我们这些连名字都不配被记住的人的努力?”
餐桌的气氛忽然陷入诡异的安静,在三人之间蔓延着。
直到白石再度开口打破僵局,“所以,只是因为希望早点毕业,你们就帮他害人?”
埃迪靠在沙发上,“我们只负责用高町提供的邮箱,编辑邮件,发给那些小孩。然后再按照他的要求,把他们带到约定地点。剩下的事情,我们就不知道了。”
白石当着他的面打开了录音笔,而埃迪毫无反应,“那作伪证的事呢?也是他指使你们的?”
“你说的是五年前的爆炸案?要不是你那个姓秋谷的同学发现了自己不该知道的秘密,还傻乎乎地去找高町质问真相,高町也不至于把那间实验室炸了销毁证据,连我们都差点被他炸死。但没办法……只要活着,就得面对明天,就得按照别人的意志生存。那次作伪证,是我们最后一次帮他干活。再后来,我们都出国了,拿着他给我们开的推荐信,在国外闯进了最好的科研公司。”陈述自己经历的时候,埃迪的语气难掩讽刺。
“那你为什么还要回国?”
“因为他还活着,就是当年被高町抓来替罪的那小子。只要他活着,总有一天他会想起来真相,到那时候我再自首就迟了,与其又被高町算计一笔,还不如大方承认。”
“既然想自首,为什么又拖了五年才回来?”
“我辛辛苦苦读了这么多年书,不就是为了潇洒几年吗?当然要玩够了再回来,”埃迪摊手道,“更简单的原因是,秋谷涉太笨了,居然还想着复仇。高町那种脑子的人,也是他一个本科都没毕业的人能玩得过的?果然,他很快就又被警察抓起来了。我害怕他会捅出更大的篓子,所以就赶回来了。”
白石略微颔首,埃迪交代的这些基本和他想的一致,“那间实验室里面有什么?”
埃迪别有深意地笑了笑,“谁知道呢?不过,我听说高町一直在秘密从事精神类药物的研究,一旦有了成果,就送去药厂大批量生产,当然,那些药厂是收了贿赂的。至于和高町策划的绑架案有什么关系,这我就不方便说了。顺便提醒一下,在找到友香里小姐之前,东京的某家制药公司的社长因涉嫌受贿,被立案调查了……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他想生产那么多违禁药物干什么?日本的医疗体制已经很完善了,难道……”
“没错,可以走私到其他国家啊。这个世界上,生了病却买不起药的人,难道还少吗?”
“所以他贿赂了东京的那家药厂,这些年来一直靠着非法生产药物和走私牟利。药厂出事之后,他可能受到了某种威胁,要求他短期内必须供货,所以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要你们绑架了我妹妹,试图把我们药厂也拉下水。对他来说,大阪的生物制药公司反而比东京的更隐蔽,不容易被查到。一旦被发现,也不会轻易地想到他的头上。学校的实验室一直藏着这些证据,但有天不慎被秋谷撞破了,秋谷很生气,去质问教授,所以两人发生了争执,”白石认真地分析道,“到此为止,我觉得很合理。”
埃迪不置可否,“这都是你自己推理的,我可没说。”
白石抬眸看他,“你们就这么纵容他牟取暴利?”
“总比那些卖假药的好,他研究的药物起码是有效果的。所以这么多年,没被告发,反而越做越大。当然,这也可能和他的平台有关。”
“平台……通过垃圾邮件?”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为什么……”白石下意识地攥紧了高脚杯,“明明连小孩子都知道对错的事,你们读了这么多年书,却甘愿成为他的帮凶?”
埃迪冷漠地哼了一声,“你以为,什么人都必须和你一样吗?优等生。”
两人无甚感情地对视了一眼,谁也不甘示弱。
埃迪继续说:“是,你智商高,学什么都出色,但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幸运,天生就有这么好的基因。你知道当年那个化工系的女生为什么跳楼了吗?她没通过毕业答辩,结果患上了抑郁症和严重的妄想症,围观的同学说,她以为她长了双翅膀,就从天台上飞下去了。那可能是她一生中最自由的时刻——不用考虑结婚生孩子、还剩几年才能毕业;也不用考虑前途在哪、未来由谁负责买单。”
“结果呢?全世界都在她身上找原因。骂她活该,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就不配读博士。但你们又知道什么?压力最大的时候,那群男生都会偷着哭,但在我们面前,她一滴眼泪都没掉过。哦,我听说新闻社的同学还来采访过这件事,结果学校还给压下去了。”
不二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也只是发出一声无奈的轻叹。
“其实我们都很清楚,大学对科研人员的要求不是才智,而是廉价劳动力,这就是我读了这么多年书的全部意义,”掷出最后的结语,埃迪便起身离开了餐厅,“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还有事,失陪了,两位慢聊。”
埃迪走后,白石和不二安静了许久。
白石忽然开口问道:“读博士,真有那么辛苦吗?”
不二耸肩,“也不只博士生,整个科研圈都是这样,‘位高则权重’嘛。爱迪生那些发明也不都是他的,牛顿还踩过胡克和笛卡儿的肩膀。”
“贵圈真乱。算了,不说这些了,”白石转头看向不二,好奇地打量着他的新衣服,“你今天为什么穿成小萝莉了?”
“什么小萝莉,这是哥特装,方便脖子上戴变声器,”不二取下choker放在桌上,丝带后面果然藏着一个小巧的装置,“戴这个真的难受,就好像大黄蜂的发声器坏了一样的难受。”
“可以转个圈让我看看吗?”白石突发奇想,“我听说穿上漂亮裙子转圈圈会变成小仙女。”
不二心道,或许每个公主殿下心里都住着一个少女,索性不和他一般见识。
“转一个嘛!”谁知白石傻得很,根本没有看出不二在想什么,反而还拽了拽恋人的裙摆,一脸憧憬地看着他。
不二很不客气地按住了白石的手腕,“我可以让星星在你头上转圈圈,想看吗?”
白石只好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后脑勺,“哈哈,突然不想了呢。”
看到白石乖乖地放弃了歪念头,不二便松开了他的手。本以为这只大白猫会就此作罢,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白石很快想出了一个新点子,“来,叫声哥听听。”
“……不叫。”
“刚刚不是还喊得很亲嘛。”
“你别太过分。”不二垂眸拒绝,只是耳根有点红。
“那算了,其实还有一件事。”
“嗯,你说。”
白石单手撑着下颌,一本正经地评价道:“虽然这件黑裙子也很可爱啦,但你还是穿那件红裙子好看。”
适时地添油加醋,没准可以收获一只脸红得像是蟹壳的不二君——白石大厨的烹熊心得。
可白石预想的效果似乎没有达到,或者说,他没有亲眼看到。因为不二突然凑过来,往他的薄唇上啄了一口。整个过程太迅速,等到白石反应过来的时候,不二已经在原位置上坐好了,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白石后知后觉地舔了舔嘴角,唇彩的味道尝起来像是加了厚厚奶油的水果蛋糕,甜腻得过分。
不二瞪着眼睛,特别认真地警告道:“以前的事,不许再提了。”
眼前的这头熊,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往常应该早就恶狠狠的一熊爪子招呼上来了,今天怎么还投怀送抱的?
“今天怎么这么乖?”白石琢磨了一会儿,“你是不是有事求着我呀?”
“咳,算是吧,”不二的音量愈发低了下来,“第一,这件事也不许告诉其他人。第二嘛……出来帮我换件衣服。”
两人安静地对视了几秒。不二还以为白石没听见,正要再重复一遍。
白石突然举手,“我非常愿意!”
不二愣住了。他完全没预料到白石会冒出来这么一句,音量还不小,甚至惊动了邻桌。
感受到了邻桌八卦兮兮的眼神,以及四面八方不怀好意的吃瓜群众的热切目光,不二连忙摆手,“不,你们误会了。”
而另一位当事人处变不惊、安之若素,甚至还从容地理了理西装领口,好像已经默认了似的。于是吃瓜群众开始了热烈讨论:
“啧啧,都I DO了还不是求婚?”
“什么I DO,你听岔了,人家说的是I REALLY REALLY DO!”
“现在的小年轻真会玩,都是女生先求婚了?”
不二彻底无语了。他把白石从座位上拉起来,往洗手间赶去。他的手攥得很紧,力道大得差点没把白石的手腕骨头握碎。
当然,在所有的外人眼里,这个动作仅仅代表着女孩害羞了,拉着男朋友跑了。
白石:这就叫作REALLY REALLY ECSTASY~
白石检察官穿西装的时候挺帅的,因为他的身板能撑起来,至于撑不起来的嘛……不二总觉得他和白石的身高差没有11cm,但他的错觉总被偶尔互换的衣服无情地粉碎。别提帅不帅了,连用勺子舀一口汤,都要担心一下衣袖会不会沾到盘中冒着白气的干冰。
两人在洗手间里折腾了很长时间才出来。还好这家店的老板白石是认识的,所以他并没有介意什么,反而还吩咐主厨给他们重新做了一份菜品。
不二当然是带了备用外套来的,至于他带的那件衣服怎么脏的,那就不可描述了……毕竟大家都喝了点酒,情难自禁了嘛。总之,他现在得被迫穿上白石放在车里的备用西装。后者的应酬实在太多,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在车里常常会多放几件衣服。
不过这理由听起来挺容易让人想偏的。以至于在不二露出怀疑的眼神时,正直善良的白石检察官不得不对天发誓,他真的没有在这上面动过任何歪脑筋。今天纯属偶然中的偶然,意外中的意外。
好在不二总算是相信了他。白石松了口气,赶紧把话题往别处引,指了指今天闪亮登场的罪魁祸首,“那瓶酒是怎么来的?”
“啊,那是有个酒庄送我的礼物,”不二回答得轻描淡写的,“我帮他们优化了一个仓储物流的算法。其实那本来应该是学长的项目,不过他临时有事,就推给我了。我觉得在学校准备答辩实在太无聊了,就去那呆了几天,顺便还给那里的小孩子上了几堂课。”
“那你有没有教坏小朋友?”白石笑嘻嘻地问道,“我听说你给越前补习过国文,把那孩子吓得不轻。”
“我可是个正经的老师,教的可是正经的微积分发展史,”不二眉梢微扬,对白石的控诉不以为然,“越前那是被自己吓的,我只不过选择性地教了点有趣的内容。”
“那你这次又‘选择性’地讲了些什么啊?”
“开普勒的《酒桶的新立体几何》,书里记叙了奥地利的葡萄酒商人有一种确定给定的酒桶中还剩下多少酒的方法。”
“开普勒?那个行星三大定律的?”
“嗯,就是我们的天空立法者——约翰·开普勒。他证明了内接给定球体的最大的平行六面体是正方体。随着平行六面体的高度变化,体积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他认为,在最大值附近,两端的减少开始变得难以察觉。这就是最初的关于极值的思想,在十五世纪,是非常难得的。”
“所以每个天文学家,都是很优秀的数学家,”白石总结道,“不二你也要加油哦,没准将来某天,你也会成为教科书上的一员。”
不二幽默地回答:“那我希望我的照片一定要选张年轻时候的。”
紧接着,他又道:“我还给那些孩子讲,费马是如何确定次切距的,笛卡儿又是如何求法线的……不过,现在的小孩,好像只对后者的心形曲线感兴趣。”
“我觉得你应该也会喜欢心形曲线,毕竟笛卡儿和公主的故事很浪漫。”
“为什么不谈谈费马呢?”不二绕开了笛卡儿的故事,似是意有所指,“他是法律工作者,同时也是一位伟大的数学家。对他来说,数学更像是一种嗜好,把他从纷争中解救出来的避难所。”
白石点头表示同意,“嗯,虽然费马不是优秀的律师,但他绝对是位天才的数学家。”
“那法学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呢,白石?”
“嗯?”
不二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里的困惑,“为什么要在大三那年突然转到法学院?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化学吗?明明对理工科很有天赋啊。”
好像没有想到不二会突然这么问,白石反应了一会儿,才认真地回答他:“因为那个时候,我有了更想做的事情。”
“是什么?”
“为了不让更多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原来是这样啊。目标很不错,”不二握紧了手中的杯子,随即又放开,“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就好,我还一直担心……”
白石忽然开口道:“也是为了你。”
尽管心里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不二还是怔住了。
那双琥珀眼眸流转着星辉般夺目的光芒,一如往昔干净漂亮。他向来如此,不会掩饰做过的事情,喜欢就是喜欢,没有兜兜转转。
平心而论,不二并不希望白石浪费自己在化学上的天赋,就好像高中时白石的父亲阻止他带队进军全国大赛。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白石是有能力做好的,无论是检察官,还是网球……但是他们总希望这孩子能少走些弯路。
可归根结底,什么才算弯路呢?似乎又没有一个标准答案。
白石偏过头看向窗外,“在这里看星星,好像也不错?”
不二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可我只能看到城市的灯光。”
白石笑了笑,“浪漫一点啊,不二。这么讲究实际,可一点都不像你。”
不二没有回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专注实际和结果的白石,也开始注重浪漫和过程……而他自己呢,淡忘了最初追求天文的心了吗?会不会有天,也走上了和前辈一样的歧途呢。
城市繁华的灯火,如画卷一般铺展在苍穹之下,延伸至夜幕的尽头,与早已被淹没的星光相邻。画里是喧嚣的人间,画外是落寞的银河。
正如阴晴圆缺是月亮永恒的主题,谈论人生,也总避不开聚散别离。
“明天几点的飞机?”这个问题,白石每次说出口都很艰难。
“不用送啦。”不二每次都是笑眯眯地回答。
“记得早点回来。”
“嗯。”
借着今夜的灯光和红酒,两人简单地碰了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