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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不二】Stellar Wind(星风)17

Part.17  你离开的真相 


BGM:《The truth that you leave》


      今晚试运行的恋爱纪念日,就从和恋人一起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开始吧。


  白石安置好不二的行李,走进厨房的时候,发现他早上才收拾好的瓶瓶罐罐又被某人放了个东倒西歪,柜门也几乎全被打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盗窃现场。


  他的不二先生一回家就翻箱倒柜,像只到处偷油吃的老鼠,因为找不到半滴油水而陷入了深深的焦虑。


  不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显然翻箱倒柜也是需要体力的,“白石,家里的调味料都去哪了?”


  白石走到不二旁边,俯下身来拉开了玻璃柜门,“这不是都在吗?酱油、照烧汁……哦,这还有我昨天刚去超市买的罗勒叶和柠檬汁,用来烤鸡翅很香的。”


  不二摆摆手,打断了有意装傻的某人:“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辣椒酱、辣椒油,可能还有辣椒粉?”白石依次伸出三根手指,却又赶在不二点头之前冷酷地说,“绝对不行。”


  “绝对、不行……吗?”


  白石有意识地挪了挪身体,试图挡住不二四处打量的视线,“是的呢。”


  “可是我都看到它们了,就在你身后的柜子里,还冲我打招呼呢,”不二悄悄地踮了踮脚,沿着白石挡住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捕捉到了一个可疑的白色箱子,“许久未见,它们一定也很想念我吧。”


  “想想你一生中,要对多少辣椒兄弟下毒手啊。我可完全不觉得它们很想被你解决掉哦。”白石予以否认。


  可他的否认对不二能起作用吗?内心像住了一万只馋猫的某人,干脆直接从白石身旁绕了过去,蹭蹭蹭地跑到了柜子旁边,直接拿出了那个箱子。


  然而下一秒,他就傻了眼。


  毕竟,能把调味料装在保险柜里的,也真是个狠人啊。


  白石在旁边欣赏着不二目瞪口呆的表情,忍不住噗嗤地笑出了声。


  不二敲了敲那个金属盒子,发现自己无法顺利打开之后,便把矛头对准了白石:“亲爱的白石先生,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不能怪我嘛。”白石倒是淡定自若,“说起来啊,倒不知道是谁,上个星期吃了太辣的东西,结果胃疼住院了。这件事,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就真以为我不知道了。”


  不二被白石说得一愣,脸上立马挂起虚假的笑容,“哈哈,他就在医院里挂了两天点滴而已,没什么大事啦。”


  白石皱了皱眉,“喂,你也太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吧。”


  “没办法,毕竟那里都是墨西哥菜,辣是特色嘛。”不二一边和白石聊天,一边摆弄着保险柜的锁。这玩意连个输密码的地方都没有,只能靠钥匙打开。


  “别白费力气了,钥匙就一把,在我身上呢。”白石适时出声,想要劝阻不二继续做无用功。


  “你变狠心了啊,白石。”不二对着保险柜感叹道。


  “可以换种说法,比如,”白石用食指戳了戳不二的脸,“特别的爱,送给特别的你。”


  “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不二苦笑了下,“想不到现在,连我都玩不过你了呢。”


  望着直接把保险柜推开的不二,白石心里其实还是有点不是滋味的。毕竟恋人难得回家一趟,结果还要惹他不开心吗。


  “生我气了?”


  白石从身后搂过正在闷闷不乐地切着菜的恋人,握住了他的手腕。不二的手背上,注射器针头留下的小红点仍然清晰可见。


  可惜只顾着心疼他的白石,完全没有发现不二的表情变了呢。


  装可怜卖萌什么的,对明察秋毫的白石检察官是完全不起作用的……


  才怪。


  不二非常敏锐地用余光捕捉到了白石的神色变化,稍加思忖,一个小诡计便在心中酝酿成型了。


  白石没等到不二的回答,还以为恋人真的生气了,正思考着如何哄他,可不二却突然转过身来,反搂住他的腰,连眼神都变得可怜兮兮的了,“其实我……还真有点想你了。在那边一直想问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偶尔也会想起我,但是又担心耽误你的时间。我知道,你一天到晚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要怎么做才好了……”


  内心本就纠结的白石完全被打乱了节奏,只是呆呆地任不二搂着。本应温情脉脉的场景,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声轻笑打破。


  那是白石已经很熟悉的,某人恶作剧得逞的笑声。


  白石瞬间觉得不妙,下意识地朝自己的腰带看去,果然,原本应该在那里的某样东西,已经不翼而飞。


  “把钥匙别在这么显眼的位置,不就是为了让我顺走的吗?”


  成功在检察官眼皮底下作案的犯人大言不惭地说着。钥匙环在他的手指上打着旋儿,这枚小巧的银色金属在灯光下亮闪闪的,一如他眼神狡黠。


  “太松懈了啊,白石!”


  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不二便又学起了真田的语调,沉痛地说:“难道你没有跟真田学两手吗?对嫌疑人要保持起码的警戒心啊。”


  不是我防范意识太单薄,实在是敌人太狡诈。被不二扳回一局的白石开始思考自己如何反击。


  “虽然你不是真的想我,”白石垂着眼帘,慢慢说道,“但我刚刚可是很认真地把你的话当一回事了啊。我现在感觉很难过,你说要怎么办。”


  明明刚才还沉浸在大获全胜的兴奋里,但是在见到白石露出这副表情之后,那些恶作剧得逞的激动和喜悦,顷刻间荡然无存了。


  不二手里握着钥匙,像个犯了错的小孩,茫然无措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说:“……抱歉。”


  白石别过脸去,故意不看对方,“可我还是很难过。”


  “那,就把这个还给你好了。”不二恋恋不舍地看了那把钥匙一眼,最后还是狠了狠心,把它递给了白石。


  “嗯,其实你想吃辣椒也没关系啦,我应该理解你的。不二你坐飞机回来这么辛苦,结果我还给你找不愉快,真的很过分啊……”白石眼含泪花。


  不二觉得自己都快要举手投降了,“好好好,我保证,以后三天不吃辣的。”


  白石摇摇头,说:“你完全不必这样的,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一星期。”


  “果然还是太委屈不二君了吧,我怎么忍心……”


  “半个月,不能再多了。”


  “成交。”白石干脆利落地接过钥匙。


  此刻得意洋洋的神色完全出卖了他的内心活动,哪里还能瞧见之前半分楚楚可怜的影子。


  不二终于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白石,你这一套到底是跟谁学的?”


  白石哼着轻快的歌,抬头望向天花板:“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我说你啊……”不二以手为刃,作势要劈白石一记,却被后者轻松躲开,顺便还摸了一把不二的栗色头发。


  青年的琥珀眸子亮晶晶的,笑容带了些许炫耀的意味,“兵不厌诈。”




  晚餐的时候,两人坐在餐桌旁,一边吃着香喷喷的烤鸡翅,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我听幸村说,你的新搭档是真田?还真是很巧呢。”


  “怎么,难道幸村想让我把真田警官还给他吗?”


  “不,幸村在电话里笑得很开心。大概是觉得你们俩的组合会很有趣吧。”


  “有趣……吗?”让幸村笑得很开心,那八成不会是什么好事。白石赶紧喝了口茶压压惊。


  “因为真田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会觉得,‘啊,这家伙是警察吗,怕不是会用刑讯逼供的那种人吧!’”不二比划得形象生动,“然后自然而然地就会联想到江户时代,什么百分百破案率的神话啊,什么竹鞭打犯人啦、跪搓衣板啦……”


  “咳,”白石没忍住,捂着嘴笑了一声,不过马上又道,“其实他人很好啦。虽然有些时候会认真过头,不过那种专注度和执行力,让人不得不佩服啊。而且那不是搓衣板,是专为犯人设计的跪板。”


  “有什么区别吗?”


  白石用筷子在餐桌上简单摆了摆,“用来制作跪板的木头很粗糙,犯人不仅要跪在上面,腿上还要压着五十公斤重的石板,这一套流程走完,是个正常人都得残废。”


  不二倒是来了兴致,“这么残忍的刑罚?哎,真想有天能亲眼见识到啊。”


  白石摇头道:“不,我希望这种事最好不会发生在现实中。否则一个国家的司法将倒退几十年,甚至是一百年也说不定。”


  “是我失言了,”不二连忙说,“我把这个问题想得太轻了。”


  “无论是在法庭上,还是见不到光的地方,有些底线和原则就是不能去碰的,”白石难得地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里,“哪怕放过一千个真正的罪犯,也不能冤枉一个无辜的好人。刑讯逼供这种做法,就是完全错误的。”


  “白石……”不二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哎?”白石这才如梦初醒,“啊啊抱歉,刚刚不二你有对我说什么吗?实在不好意思,完全没听见啦。”


  “没什么事。我只是觉得,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压力有点大?难道说是碰上什么棘手的案子了吗,如果可以的话,愿意跟我讲讲吗?”


  以不二的聪明和他对自己的了解,想说些什么搪塞过去,果然还是不切实际的吧。望着那双深邃的蓝眸,白石话到嘴边却忘了如何开口,“我……”


  “你看,我还真是爱忘事呢,”不二忽然打断了白石的话,“你的工作是有保密规定的吧。像受害者和被告人身份这么敏感的信息,肯定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啦。真是的,和侦探先生呆久了,总是幻想着自己也能当侦探。


  “嘛,其实我很理解,因为我也有保密协议嘛,”不二叉了一块苹果,咬了一口,“我最近在做的项目,那些观测任务就是绝对保密的,所以我完全能够理解这种心情啦,虽然很想和白石你分享,但是却什么都不能说。”


  其实那些案件内容,并不完全要求保密。不二之所以这么说,一是代表他其实对案子本身并不关心,只是单纯在意白石的心情;二是尊重规定,对应该避讳的话题保持足够的距离。


  点到为止,自圆其说,给自己和对方都找了台阶可下。果然是他的处事风格。


  “不二。”


  “嗯?我刚刚不会又说错什么了吧?”不二开玩笑似的,故意捂住了自己的嘴,“真担心我有天会被你起诉啊。”


  白石笑了笑,“不,怎么会呢。我是想说……谢谢。”


  这个人啊,总是能一眼看出自己的为难。


  “跟我还客气什么。啊,对了,说起来,我已经好久没有给大侦探出谜题了呢,”不二主动换了个话题,“这次我有个现实故事,你要不要听听看?”


  “乐意之至。”


  “我因为胃疼去医院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他手里拿着摄影马甲,脖子上还戴着相机,”不二的开场白说得很小声,显然是因为心虚,“他手臂上有道伤疤,像是被子弹擦过。”


  “枪伤?”由于不二的声音实在太小,只听清关键词的白石吓了一跳,说着就要挽起不二的袖子,“在哪?要不要紧?给我看看。”


  面对母亲关爱版三连问,不二默默地捂住了脸。良久,才开口解释道:“不是我啦,是那个摄影师。”


  这边白石已经挽起了不二的衣袖,露出的那截胳膊白白净净的,哪里有什么伤疤啊。为了避免误会,不二不得已又把故事重新讲了一遍。


  “……很奇怪的人。明明之前没有见过,却给我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白石一边吃着鸡翅,一边还不忘来个评语暖场:“难道!他就是不二君前世的恋人吗?不妙啊,我要有危机感了。”


  不二无语了一秒,“检察官大人,脑子里总装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是没办法在法庭上保持清醒理智的哦。”


  “也是呢,”白石装作反省自己的样子,“看来我要表现得严肃一点了。咳咳,这个摄影师,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引起了不二你的注意呢?”


  “首先是口音,他有那种布鲁克林的口音。其次,被我发现的时候,他正在偷拍,这怎么可以呢!”不二义正辞严地说,随即声音又压低了一些,“所以我也给他偷偷来了一张。”


  白石觉得槽点有点多,“你这个脑回路也是…”


  不二笑眯眯地把手机里的照片给白石看,白石接到手机扫了一眼之后,立马神秘兮兮地说道:“这个人……给我一种,有故事的感觉啊。”


  “你看出什么了吗?”


  “照片上他穿着黑色的外衣,还随手拎着摄影师工作时常用的马甲。这种马甲口袋是黑色网格的,用黑色外衣做背景布,即使里面装着针孔摄像头也很难被看出来呢。


  “也难为不二你当时能观察到他在偷拍了,从路人的反应来看,他们完全没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这个人应该是很有经验,至少偷拍时采用的办法很巧妙。


  “从外貌来看,他年龄偏大,不像是学生。而且,他无名指上戴着戒指,可以初步判断是已婚。”白石语速很快,和他飞速运转的思维一样,“一个已婚男人,在公共场合偷拍一位女士,这怎么想都令人感觉很不可思议吧?”


  “所以我想,最合理的解释,要么他是paparazzi,要么就是他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原因,在跟踪这个女人。”


  “而且你看这里,”白石忽然伸出手来,在不二的眼前打了个响指,而后点了点屏幕上的照片,放大,“他另一只手里拿的是Blackberry。”


  “Blackberry?这个牌子的手机有什么不同吗?”


  “不,与其说是手机,不如说是一种移动邮件设备。它最具特色的功能就是由邮件服务器主动将收到的邮件推送到用户的手持设备上,而不需要用户连接网络查看是否有新邮件。”


  不二双手托着腮帮,认真思考道:“可是现在,日常生活已经不是特别依赖电子邮件了,而且作为一名摄影师,我可能会选择wifi功能更为强大的智能手机,毕竟最新的相机已经有内置wifi设计了,而且匹配的系统也只有那么几个。”


  “邮件,又是邮件。”


  “又?为什么要说‘又’?”


  “啊,没什么啦。哈哈,一不小心说得有点多,今天的晚饭都要凉透了呢。我们还是快点吃饭吧,”白石用筷子夹了一个鸡翅,“来,张嘴。”


  还没等不二反应过来,他便往对方嘴里塞了一整个鸡翅。不二的腮帮子鼓得像个仓鼠,眼睛睁得圆圆的,还叽里咕噜地想要说些什么,看起来很萌。





  在医院走廊里已经呆了很长的时间,像是无法适应消毒水的味道一般,青年走到了住院部外边散步。


  恰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简单的问候几句,对方便直入正题了。


  “藏之介,你妹妹的事,你是知情的吧?”


  “哪件事?”白石其实已经猜到了,但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下。


  “还有哪件?”对方有些生气了,“她差点被绑架的那件事啊。”


  “……是的,我知道。”白石承认得倒也干脆。


  “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不懂事,瞒着我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她胡闹?”


  “抱歉。”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想要发火,但最终还是忍住了,“……算了。你一个人在外面,也要注意安全。”


  白石察觉了对方今天的反常,便多问了几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友香里当时苦苦哀求他不要告诉大人,白石心一软就答应了。他当时只以为是不良少年勒索金钱一类的事情,妹妹是因为乱跑才被他们意外逮住了。


  但直到现在,听父亲说了那件事之后,他才发现,原来真相好像没有这么简单。


  和父亲的聊天结束后,白石立刻给友香里打了通电话。


  “他们给你发过邮件?”白石现在很能体会他父亲当时的心情,“这件事,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我……”


  “故意骗我去看灯展,其实是为了偷偷跑去找匿名邮件里提到的地点,所以怕挨我批评?”白石质问道,“在你眼里,你哥我就这么不近人情?”


  “对不起嘛。”


  “算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从现在开始,把你知道的,给我一五一十交代明白。”


  “老爸给你打电话了?”


  “你说呢?”


  “真的抱歉啊,小藏。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老爸他同事的孩子出事了,而且他电脑上还留下了一封和我之前收到的一模一样的邮件。”


  “是啊,这是蓄意绑架。”他神情凝重。


  “那孩子不会有事吧?”友香里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应该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毕竟对方花费这么大心思绑架一个人,应该是有明确敲诈目的的。”


  “哎?小藏知道是什么吗?”


  “我也只是推测而已。绑架目标选的是你们两个,这绝对不是巧合,罪犯大概率是冲着药厂去的。但是他们具体想要的是什么,估计只能等到下一封邮件来了。”


  “既然是网络邮件的话,应该是可以追踪发件人的吧?”


  “警方已经介入调查了,但是没有查到发件人的信息。对方应该是个高手,用的是特殊的服务器。”


  “特殊的服务器?”


  “服务器的具体情况,我已经拜托小春去查了。有消息的话,我会通知你的。别太担心,一切都会变好的。”白石像是在劝妹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小藏……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过的事情了。”


  “哎?没有,没什么啦。”


  友香里的语气变得担忧极了,“骗人,你嗓子都哑成什么样了。”


  白石抬头,望着夜空,“那个,其实我有件事情,不知道可不可以问问你。”


  “别、别突然这么客气啊,小藏。”


  “如果你有个朋友,他得了很重的病。治好这个病可能需要很久,甚至可能永远都不会好了。但是不去治的话,他可能很快就……这时候你要怎么办呢?”


  “当然是让他继续治啊。既然有好转的可能,为什么要放弃?”


  “因为很疼,又看不到希望。但我不是他,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白石有些苦恼地抓了一把头发,“他是一个绝对不会向困难妥协的人,这一点我是深有体会的。所以看到他现在这样,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你看过那部电影吗?《Loving Vincent》,里面有句话让我印象很深刻。他说:‘再坚强的人也会被生活击垮。’”


  “嗯。”


  “其实并不是因为这个人变软弱了,而是眼前的困难实在远远超出他的承受能力了,如果试着去妥协,能减轻一点自己的痛苦的话,谁不愿意去做呢?”


  “我知道……甚至可能连我自己都做不到,但我就是不想让他放弃啊。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呢,如果放弃了的话,就是什么都没有了啊。果然……我很自私吧。”


  “如果连小藏你都算自私的话,那这世界上估计没有哪个人是无私的了。你作为他的朋友,不希望他放弃自己的生命,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可是……”


  “可是你不是他啊,你只是他的朋友而已。没有经历过他正在经历的一切,就没有办法对他感同身受。简单想想就知道了,能让一个坚强的人放弃活下去的痛苦,该是怎样的呢。”


  “你是想劝我也放弃吗?”


  “我是想说,要学会尊重别人的选择啊。”


  “……我做不到。”


  “你看,你不是很坚定吗?”


  “嗯?”


  “刚刚我以各种理由劝你放弃,可你还是坚持了自己的选择。因为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是比‘让他好好活下去’更重要的了吧。我想,这个人,应该对你有很大意义吧。”


  “是啊,我很喜欢他的。他也……应该挺喜欢我的吧。”


  “什么叫‘应该’啊?你也对自己太没自信了吧。”


  “他说他再也不喜欢我了,如果我敢再去看他的话。”


  “真看不出来啊,原来小藏你喜欢这种爱撒娇的男生吗?”


  “喂喂,你是从哪里听出撒娇的感觉了?我可完全不这么觉得啊。”


  “‘再也不’怎么怎么样,就等于‘我永远会’怎么怎么样啊,连这点意思都听不出来,你果然是个恋爱白痴。”


  “别歪理邪说了。他那种状态,可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啊。”


  “啧啧,你不是最会把事情往好了想嘛?让我猜猜,你现在八成还是在住院部走廊里站着发呆吧?”


  “你怎么知道……”


  “还真是啊。我说你刚刚的决心呢?明明什么都不怕了吧。”




  白石拎着装着晚餐的保温盒走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眼前的景象:青年坐在床上,额前的发丝湿漉漉的,显然是刚被冷汗浸透。手腕上的深红痕迹触目惊心,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上更加苍白。他刚从阵痛中缓过神来,湛蓝如海的眼眸里残存着泪光。


  “疼成这样,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白石也顾不得什么开场白了,直接跑过来按了床头铃。


  “告诉你又怎么样,我就不疼了吗。”


  不二似乎只是漫不经心地说着,但白石的表现可就没这么轻松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连指尖都在颤抖。


  不二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揪住了白石的衣袖,示意他靠近一点。白石听话地俯下身去,本以为不二是想对他说些什么,可不二却直接吻上了他的唇瓣,冰凉的暖意伴着一滴温热的眼泪,滴在了两人的心里。


  “是我过分了。”他的嗓音低哑。


  “不,没有。我……”


  “不过,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都说……”


  “你可以不喜欢我,讨厌我也没关系,”白石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做某种心理准备,“哪怕我们就此分开也无所谓。我只希望你不要就这么放弃了。如果我有天真的找不到你了,我一定会给天堂打电话的,哪怕是给上帝烦死,我也要把你带回来。”


  “是我脑子里有血块,又不是你,怎么你还变得越来越幼稚了?”不二斟酌了一下用词,还是把“弱智”换成了可爱一点的“幼稚”,“而且谁要和你分开了,难道你是想趁机扔下我吗?”


  “你明知道我不会的,还用这种话来气我,”有时候,人的情绪一旦上来,便很难再收住了,此时的白石顾不上不二的伤势了,直接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啊。”


  “我知道。”不二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白石的后背。


  护士小姐恰在此时推车进来,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她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半晌,刻意地清了清嗓子。这两个人的关系已经算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


  白石连忙松开不二,出门给他接了杯热水。等他回来的时候,护士小姐已经给不二打完了止痛剂。


  “你是知道我一直都在这附近的吧?”


  不二手里拿着水杯,点了点头,“嗯。”


  白石故意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那你还不让我进来?”


  “那是因为这位先生他……”昏迷了一个下午啊。护士小姐的话只来得及说了一半,剩下的就被不二偷梁换柱了。


  “那是因为我在忙啊。”


  “在忙什么?”白石四处打量了一遍,床边柜子上干干净净的,没有纸也没有笔。今天的不二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补习功课。


  “忙着打架。”


  “哎?”


  “我和上帝打了一架,我赢了,上帝就把我赶出天堂了。”


  白石还没开心个几秒,头上的呆毛又耷拉下来了,他凑近不二的脸打量着他,“我现在看到的不会是……变成天使的不二吧?”


  护士小姐在旁边笑出了声。


  不二一脸嫌弃地把眼前这颗毛茸茸的脑袋推开,嘴角却不自禁地上扬了几个弧度,“你真的应该去查查智力了。”


  两个人像往常一样互相怼了一番,护士小姐在一旁咯咯直笑。可今天的白石似乎比往日疲倦一些,没过多久便伏在不二的床边睡着了。


  护士小姐想叫醒他,不二却给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睡吧,他已经很困了。”


  护士小姐整理着推车上的药品的动作也轻缓了不少,小声地感慨了一句:“先生,您是真的很爱他呢。”


  “呵……因为他对我来说,很特别啊。”


  睡得迷迷糊糊的白石居然还能在梦里接话:“哪里特别?”


  “傻得特别。”不二本想锤他一下,可手落下的时候却卸下了所有力道,最终只是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我总是对你无计可施啊。


  “这种镇痛剂还能再撑一段时间,产生耐药性可就麻烦了,”临走前,护士小姐严肃地说,“而且这种药很容易上瘾,必须要严格控制剂量。我建议您还是尽快接受手术治疗吧。”


  “如果不使用止痛药呢?”


  “就会像今天下午一样,淤血压迫神经的剧痛造成短暂性昏厥。如果您执意要继续拖下去的话,病情只会快速恶化,手术成功率也会……”


  “本来就没有多高,再降还能降到多少,负的吗。”


  护士小姐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先生,您还是不愿意把真实情况告诉您的爱人吗?”


  “我差点都忘了这回事,”不二的嘴角弯起一个带了点涩意的笑容,“这家伙直到现在还以为我是怕疼才不敢接受手术呢。”


  他的恋人一直以为,只要积极配合治疗,他就不会有事,可事实偏偏恰好相反。并非他要放弃希望,而是本来就没有希望啊。


  “先生,您这是何苦呢?”


  “苦吗?我不觉得啊。其实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不二用手指轻轻地勾起白石的发丝,在手心里卷了卷,“如果你喜欢的人陪在你身边的话,那不就更值得开心了吗?”


  硬撑着的这几天,不就是为了和他好好道别的吗。结果,每次都吵得不可开交啊。


  “如果再拖下去的话,我应该很快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吧,”护士小姐走后,不二忽然声音很轻地说着,这些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能听到的话,“但如果接受手术,我可能就……真是的,我居然会这么怕死么。”


  哪怕是伤口像浸泡在生锈的盐水罐子里,哪怕颅内淤血压迫着神经,疼得像有人拿着电焊枪在脑子里钻孔,哪怕以后一辈子都看不见光了,只能活在漫长的黑夜里。


  他都能忍受。


  可偏偏一想到眼前这家伙某天睡醒没有找到他,然后满世界乱跑,弄得自己伤痕累累的,最后发现他已经不在了。那该怎么办才好啊?


  那个时候,他就没有办法再去安慰他了啊。


  还是多陪他几天吧,他想着,便把手术的日期一拖再拖。


  原来你真的这么怕死啊。他在心里嘲笑着自己。


  可只要对这个世界有所眷恋,谁不怕呢。摆在他面前的好像只有两条路,要么在这种无休止的折磨里慢慢地被死神玩弄至死,要么拿命去赌那个渺茫的手术成功率。


  他本属于毫无犹豫地选择后者的那种人,可这次却偏偏选择了前者。这种懦弱的死法一点也不适合他,他应该潇洒地离开这个世界。


  他想起和白石一起去看的那场音乐剧,剧里的莫扎特在感知到死神的降临的时候,是怎么做的呢?为自己写了一首《安魂曲》,和心爱的人告别,然后在那个大厦将倾的王朝里燃尽了自己的生命。


  “如若死是必然,我将刻下这样的墓志铭:愿我们的欢笑,愚弄了死神与光阴。”


  看看,人家是多么的从容啊。


  可是……


  不二轻轻地戳了一下白石的脸,这家伙的睡颜总是温柔得让人不忍去吵醒。他有时候像个永远冷静成熟的大哥哥,有时候又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我啊,果然还是最放心不下你了。


  所以,哪怕是去和死神借几天时间,我也不会就这么离开的。


  “不二,你怎么……”手背上凉凉的,白石刚一醒来便慌了神。


  “白石,明天陪我去趟植物园吧?”


  “可是……”


  “不可以吗?明明就在这附近。”


  “倒不是距离的问题啦,多远我都会陪你去的。只是,你的身体,没关系吗?”


  “就这一次啦,拜托。如果你陪我去了,我就乖乖接受手术,怎么样?”


  “哎?真的吗?”


  那个时候的他,似乎真的什么也不懂,只是一门心思地希望恋人接受治疗。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怎么会天真到那种地步,连手术成功率这种东西,都忘记了去问。


  “嗯,真的啦。”他依旧笑得和往日一样,“我最不想骗的人,就是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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